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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黄昏。”
门掩黄昏。夕阳西下,穿透谷间雾霭,云缭回绕,化作悬崖绝壁上的霞锦。
“你怎么会从渊上摔下来?”黄昏浅浅问道。
她以前也救过人,却从不多问一句,是因为他面上的表情总是太过冷峻,还是因为他的重伤曾徘徊在死亡边缘,或者,他并不讨厌。
“万俟无心,我的名字。”
她回头看见他岿然不动的样子,仿佛从未开口过。
岁月便如一副经年的石刻画,见到了如今便瞬间风化成一摊细砾石沙,初夏时在深谷溪涧边看见缓缓飘来黑影,不曾晓古往和今来,心中萧萧言语,谁如他,一生一世落下。
“谷梁姑娘,令堂确在。”这声线温儒无瑕,她却念起那凉如冰雪的清冷。
是的,她姓谷梁,名黄昏。
轻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,鹅毛大雪纷纷如花,庭院石阶覆尺素,依稀可见她来时的轻浅足迹。
淡然开口:“云公子请带我去见他。”
风雪里她侧面出尘,映雪如玉,文雅公子颔首:“请。”
缃袖素手伸出来,覆上浅青书卷,黄昏唤道:“爹。”
他自年轻须发皆白,永远苦思萦想的神情,抬起头来看见黄昏,眼睛先眯进白眉里,孩童般由心的笑:“黄昏,你来接我回家吗?”
他的生命里先是女儿,才是医,他醉心医书云游四方,天涯海角黄昏寻着他时,他总由衷笑道:“黄昏,你来接我回家吗?”
谷梁医的笑容渐渐顿下,依旧是那般稚子无知的不解,是了,人无完人,天道自公,他医道逆天,所以性情难免单纯无害。
三珠草是一味主药,他为自己研究的长生药,他说浸淫医学只为长生,难得这一人这一生只此一个执念,但舍得也不过一句话。
她说“给我吧”,他便舍得。
云袂山庄,百顷红梅,送她出去,问她:“你这就走?”
这就要走。不然何致风雪来寻,枝上扑雪簌簌,迷上她的眼眉,黄昏说:“爹,我救了人,来接你。”
一生总在走走回回,谷梁医笑笑,如得道悟物的智者,摆手道:“去吧,我那年在冰天白雪里遇见桑琴,便将我的第一株三珠草给了她。”
她生未得见的母亲讳桑琴。
黄昏明白他的话,人之一生总有百折不换坚定不移的信念,但若是遇着了一个人,如前世来生悉见,似佛法醍醐灌顶,比诸倾盖大彻大悟,你便懂得一切都是由,都是空,都是无谓。
他遇见桑琴,于是岁月便是白首如新,一生都在白雪皑皑中,那一幕前后无人的邂逅。
黄昏洗药,溪涧飘来的那个人,就是经年洗不掉的一幅画。
你没有遇见,所以不懂得,不动声色,也是一生蒹葭。
你没有遇见,所以不懂得,执子之手,不必琴棋诗茶。
你没有遇见,所以不懂得,相忘江湖,好过生死无话。
“你遇见了,所以,就去吧。”谷梁医轻捋胡须,抬头看天上雾蒙蒙的苍白,人世间白驹过隙流转,到头来一切归于惊鸿一瞥情窦初开昙花一现人生初见的那一刻。
她转身,廊下铜铃清脆,负手而立的人道:“江湖纷争愈频,谷梁姑娘小心。”
君子如玉便是如此,她却不是窈窕淑女,只道:“云公子保重。”
缃绫披风行走在茫茫白雪间,天上地下,风景不过一念之间。
救了他,已是第二次,三珠草治病救人渡以阴阳交合。
他虽冷傲,说红烛罗帐,此生不负。
他带她到山崖边,临渊下望,雾霭回荡,金乌折射下黄昏在渊上与谷间,虚虚实实,如他再也找不到的当初。
她说:“渊主何不放我回去。”
万俟无心,她听见这个名字时便知道,以临渊的渊主,江湖中冷血无情人人畏惧的传说。
“江湖纷争愈频。”
这其中倾轧流血死伤无数,她亲眼见无心剑刺进谷梁医的胸口。
他须发胜雪白衣素缟,轻飘飘倒在血泊里,手中紧紧握着生前挚爱的医书。最爱的人已归尘土,最疼的人不在身边,所以他能抓住的不过是他心中排在最后一位的东西。
谁说神医爱医,只是已无所痴。
“爹,我救了人,来接你。”
谷梁医说,“去吧,我那年在冰天白雪里遇见桑琴,便将我的第一株三珠草给了她。”
“你遇见了,所以,就去吧。”
他终究没有答应,是不是洞悉了这结局,你为什么不答应。
黄昏说:“我拿了他的三珠草,毁了他长生的路,断了他的命。”
万俟无心拂去她肩上柳絮:“黄昏,时间会带走一切。”
她冷冷说是:“时间会让我忘记,我当初在舍前溪畔看见你第一眼的心动。”
因为美好与内疚,人心往往只能选择后者,后者心安。
握着她肩头的手更紧,怕她随时被不见底的深渊吞噬。
她伸手拂开他的手:“我要回黄昏谷,山上的这条路,山下的那条路,你给我哪一条。”
于是他只好放手。
山上的这条路他走过,如坠深渊,粉身碎骨。
他如何舍得。
再后来定是回云袂山庄,她在杨柳低枝桃花夭夭间又看见那个玉一样的公子。
云溯公子浅笑寒暄。
黄昏道:“云公子,我来取谷梁医的医书。”
水下游鱼细吐水泡,出水破灭,就成了她那样平淡无波的声音。
春日明媚的阳光布泽陈盖得铺下来,打在树影斑驳的石柱上,光影恍惚,岁月默然。
云袂衣袍行走在暗香浮动的长廊下,一直到推开她曾走进的青木门扉,书案前四下生风,书页随风摇曳,阳光牵进绿藤的翡色细糯般泼洒了一屋,还以为你在,不曾离去。
云溯公子微笑道:“你有孕在身,不妨作客安胎。”
她抱着一包残书立在廊前落花下,轻轻摇头,蔷薇逐风,如雨下。
身后清润的面容翩翩有礼含笑,一如既往藏着几分黯然的失落。
他说:“我也是医道中人,深知医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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